【森田疗法】森田正马博士的神经质疗法的成功历程

 

森田疗法之《神经质的实质与治疗》P114-P120

附录

我的神经质疗法的成功历程


 

我的神经质疗法的成功历程

燃烧着的地狱图

 

如果回忆我立志于精神病学的起缘,那么,应该追溯到我的幼年时代。

 

我在医科大学的同窗好友、留任该校的生理学教授永井博士,在一本书的序言中曾写道:“看到地狱极乐图时,我那六岁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我也有过同样的经历,虽然具体年龄现在很难记忆准确,但回想起来大约是在十岁左右的事。

 

有一次我在本村的真言宗寺和金刚寺的持佛堂曾看到过两幅地狱图。大约是纵横三尺和六尺左右的画面,色彩浓艳的工笔画、画的有血池、刀山和轮回地狱的形象,殿内荡漾着佛香薰染的一种异样的香气,画面和香气影衬、揉和在一起的这种难以形容的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氛,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当时的情景似乎还清楚地浮现在眼前。

 

自那次以后,我便时常受到死亡恐怖的袭击。黑洞洞的夜晚一个人睡下之后,老是心烦意乱、经常纠缠在恶梦之中,心神空幻迷妄、恍恍惚惚;梦境接连不断,没完没了。觉得人死之后,父母兄弟呀,心爱的东西呀,都变得不再是个人所想象的那种样子了。

 

就这样,而所谓生死问题便经常缠绕在我的脑海里摆脱不开,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要和它关联起来思虑一番。读初中的时候,陷入了与此有关的求仙问佛呀、追求神秘奇迹之类空幻的憧憬之中、沉缅于各种迷信活动。曾到本村寺庙里去探究宗教问题,还到处寻求祷告、魔术、降妖法术等,为人摇动竹签、算卦问卜,而且曾被朋友们评论说我的卦很准。高中时代,仍曾研究过骨相学和观相术等,对佛教、基督教等宗教的研究也还十分感兴趣。虽曾这样热衷于追求信仰,但却一无所得。

 

当时,我对迷信活动接触得虽然比较广泛,但还并非完全沉溺于其中。初中时候,常用易卜术占卜明天的天气,从这番活动中证实:占卦的命中率只不过是一正一反各占50%,也就是“算命的摆八卦,灵不灵都是他,不可指望”,而抽签的或然率也根本不足为信。以后还曾研究过大岛占卜所逐年日历的天气预报,从中得到的实证命中率也只是50%,而有时连续数次命中,同样,却也有连续未命中的。高中时候研究骨相学,当时是带有一种好奇心来试验的,虽曾感到它相当准确,但是,随着阅历的增长,确信它也和八卦一样完全不可置信。

 

焉能无法谋生

 

我在初中时候的志趣也和其他多数少年相同,在各种各样雄心的驱使下陷入了幻想。也曾想到为了日本国家的发展,从个人从事工艺活动到立志于电气工程,还曾想当个发明家。然而,终于还是对所谓有关生死的问题、对哲学问题产生了难以摆脱的探求意向。但是因为我生活境遇和人生道路面临的实际问题与此相反,因而造成了我在这些方面的精神冲突。

 

初中毕业后,因我身体虚弱和家庭经济困难,父亲不让我报考高中。我下定决心即使背离家庭自学也要拼命攻读。为了让我学习医学,终于有人帮我解决学费,让我考入了高中。当医生是我从未想到的事业,可是,在穷困潦倒的时候,决意先抓住这条引路的绳索,便进了第五高中第三分校。通过一、二年级的学习,对抽象的思想领域感到不能满足,对实践性经验科学却发生了很大兴趣。为了了解人生问题,我认为首先必须知道身体结构情况,然后再从身体和精神两方面着手研究,这才是解开人生问题的最正确的道路。因此,高中三年级便确立了将来攻读精神病学的志愿。

 

面临大学毕业的时候,同学们每个人都为未来的志向搅尽了脑汁,三五成群地议论纷纷,每当听到大声谈论所谓什么专业将来有出路、什么专业将来有发迹的机遇等问题,我就感到十分不愉快,总以鄙视的眼光相待。现在回想起来,那也都是社会上实际存在的道路,我们的想法也许是很离奇的。我私下在想,既然已经确定要当医生,焉能无法谋生,只要生活上没多大困难,能够实现个人期求的志愿,也就是完善个人一生的寄托所在了。金钱并不是人生的目的,它只不过是对付人生的一种手段罢了。

 

大学毕业后,随即向父亲找了个借口,便在医科大学精神病专业当了助教,并在巢鸭医院上班。经过一段社会生活的实践,虽然深知缺少钱就不能照个人所想随心如意地做事,但是,无论如何总算可以为寻求生活上不受困扰的道路、为实现这一理想而奋进了。

 

我年幼时曾患夜尿症

 

当初,我投身于神经质研究的第一个条件就因为我自身也是神经质。而且在这一研究中,最切合需要的素养就是内科和精神病科的知识,能够从身心两个方面来观察一切疾病的症状,这是非常重要的关键。倘若对所谓神经衰弱症专门考虑脑神经如何,或血行及新陈代谢如何,或交感神经如何,单单一味儿偏向物质医学的话,那就陷入了莫大的歧途,连正确的观察也决不能做到。我虽然偶然地参加了医学研究,并从事精神病学,但是,能够从身心两个方面来观察人,这对于我树立一定的人生观并对神经质治疗带来一线光明的希望,这实在是一种意外的幸运。

 

我具有先天的神经性薄弱素质,年幼时曾患夜尿症。记得似乎直到十二岁左右还时常遗尿。坂本龙马(译者注:1835~1867,江户末期的尊壤派志士。曾说服山内丰信完成大政奉还。后在京都被刺客暗杀)也曾患过夜尿症。长大后得知此事时,发现自己是和这样的伟大人物患同症,自己也曾在内心里暗下决心要加强意志锻炼。看了地狱图后,受到较强的刺激便是我先天性素质薄弱的表现。这也就是佛教的所谓“业”(译者注:佛语。依据人的意志发生的身心活动或行动。一般分为身、口、心三业;又可分为善心的善业,恶心的恶业和善恶皆无的无记业三种),具有其他素质的人,即使遇到同样的情况其反应却会有不同的表现。例如,同样的精神薄弱者又有兴奋型和儒弱型的气质差异。当他们遇到他人的恶口相伤这类同一事件时,便会有截然相反的答复性行动。兴奋型的人很可能或放火或伤害对方,以挟嫌报怨;而另一方面懦弱型的人却可能缄口相待,以求息事宁人。这也是弗洛伊德学派和我的学说的不同之处。也就是说,弗洛伊德主张歇斯底里或神经质的症状是由幼年时接受的某一性欲感受构成其原因,在长成后的年月里呈现出来的。与此相反,我认为即使同样原因也不会成为一般人的发病诱因,只有某种特定的素质才是罹病的根源。因此,我特别重视每个人的素质情况。其机遇性原因虽属缘由之一,但几乎不能看做是必要条件。

 

我十四岁进初中学习,从十六、七岁开始得了头痛病,时常发生疲劳性的心悸,也可能是由于对病的疑虑而出现了所谓神经衰弱的症状。经过某医生的诊断,说我心脏不好,几乎连续两年左右的时间一直服药。我母亲至今还认为这位医生是为我治好心脏病的恩人而感谢不已。现在回忆起来,竟这样长期地服用毛地黄制剂,焉知这就是由于我的神经质引起的心悸。由于这位医生,使我这脆弱的心灵深深地种植了对心脏病恐怖的种子。母亲之所以把他看做恩人,实际上是为我操心着了迷,才不得不做这种尝试。

 

我的头痛病一直持续到大学二年级前后。以后,不知不觉地似乎忘掉了,也便好了。另外,我上中学的第五年得过一次严重的伤寒,在病情好转期的一天,我曾因练习骑脚踏车,当夜突然发生了心悸,全身震颤,乃至死亡恐怖性发作也接连袭来,请医生打过针后才好,容易平静下来。以后,这种发作或轻或重,每年数次,多时一个月要发生两三次,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前夕。这就是我所说的所谓精神性心悸症。(现在所说的“惊恐发作”)

 

再如我从高中二年级开始患了腰痛,经医生诊断为坐骨神经痛。药物疗法自不待言,什么温泉疗法、针灸、注射等等各种尝试都毫无效果。在此期间疼痛情况虽有所减轻,但它竟然也持续到大学毕业前后。现在来看,这决不是坐骨神经痛,而是一种神经质性腰痛,是一种肌肉痛。

 

面对讽刺局面干脆拼上命给你看

 

特别是我在高中和大学初期,几乎经常受所谓神经衰弱症的苦恼。在这之前,我十八岁时曾因来东京一次得过麻痹性脚气症。考入东京帝国大学之后,便经常担心患脚气。入学不久在大学内科接受诊断,说我是神经衰弱,随后又进一步并发了脚气,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未离药。然而在我面临一年级结束时,由于某种机遇却使我的身心状况遇到一个发生巨大转机的契机,这件事使我获得了一次体验或死或生的机会。因为在这一年之内受所谓病的影响使我几乎很难完成学业。当考试到来的时候,似乎有些难于应付。就在这时家中却接连两个月没有寄钱来。我怨天尤人,抱怨自己,在郁郁不乐的愤懑之时,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思想。好哇:既然父母也开这样的玩笑,那我就下决心拼个死命给你看。事后回想确实是十分幼稚。从外表上看来,也认为是非常愚蠢,然而当时自己却是十分的认真。放弃了服药、治疗等一切保护措施,彻夜不眠地学习起来。不久,考试结束了,当取得出乎意料的成绩之后,脚气和神经衰弱却都无踪无影了。这时家中也寄钱来了,原来是因为忙于突击蚕桑忘记了寄钱。但这一番事实却证明过去我的所谓神经衰弱乃是假想的结果。不用说脚气病也是不存在的。这种所谓脚气和神经衰弱的并发,是很久以来很多医生容易误诊的病。直至今天在接触许多神经质患者时,仍然经常遇见这样的误诊。从那以后不久,连那头痛病也似乎忘却,而不再受干扰了。

 

以前在高中一、二年级患头痛时,本村的一位医生曾耻笑我说“象这样的头痛是一般人常有的事”。母亲也曾时常申斥我说:“你老是觉得头痛、头痛的没个完了,这都是自己制造出来的病”。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倘若不能养生保命,又逼成个无法挽救的病弱者,这就是当母亲的罪过。”曾抱定决心想勉勉强强地凑合着坚持下来。但这只不过是一时发生的一种反抗心理,事实上也没有那么当真的坚持下去。

 

上面列举的我自暴自弃、决心拼死的事,这可以看做是由于我的素质所造成的对于某种境遇或事件的一种特殊反应。这就是神经质的特征。倘若是另外其他的一种素质就又会出现其他不同的反应。在我熟悉的人们的生活实践中,就曾看到过这些不同的事例。当着出现这种自暴自弃的心情时,有的人可能对人不尽情义,放荡逸乐,甚至败坏堕落,对此,或可称之为享乐主义。有的人则甚至可能自杀,对此,或可称之为虚无主义。实际上我的一位同学,一年级考试时还曾对我给予很大安慰和鼓励的一位朋友,大学毕业后就自杀了。以上两种反应方式,是因为具有神经质的素质才产生的。它们是难能模仿的一种行动。自己即使想有意地效法一番,但是,当面临到此时此地的场合,也会突然改变主意。神经质者面对这种拼命的场合,将会听天由命,慷慨相待,决意奋斗到鞠躬尽痒,死而后已。这或许可以叫努力主义。

 

以上所说也可能是些不太必要的事例。然而,这却是我致力于神经质研究的根本原因,即内因、或外因。前面所说我决定攻读精神病学一事是其机遇性原因,是近因。这种内因可称为“业”,而机遇则可称之为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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